提高体育界的社会贡献意识，日本讨论体育运动的价值

日本体育界和学术界的相关负责人一直在围绕体育运动的真正价值进行讨论。10月3日在日本学术会议礼堂举办的 “基于科学依据的‘体育价值’普及方式” 学术论坛上，与会者们慷慨陈词、踊跃建言，再次让人感觉到体育的价值正变得越来越多元化。体育正随着时代需求不同而变化，在得到了许多人支持的同时，也失去了某些魅力。对这些疑问的讨论,让人感受到了体育对社会贡献的重要性。日本体育厅长官铃木大地委托日本学术会议对“体育的价值”进行审议。为了在2020年初汇总答复以及对东京奥运会及残奥会的建议，日本学术会议正在深化讨论。

“基于科学依据的‘体育价值’普及方式” 日本学术会议学术论坛（10月3日，日本学术会议礼堂）

铃木长官2018年11月15日向日本学术会议会长山极寿一提出审议委托，要求日本学术会议为2020年7～9月举行东京奥运会和残奥会结束之后的体育振兴事业提供科学建议。铃木长官列举了一些具体的讨论课题，比如“在日常生活中进行的体育活动会为个人和社会带来怎样的贡献，带来怎样的便利”，“提高体育运动价值，普及体育运动的的体育政策有哪些”等，希望日本学术会议从科学的角度做出回答。

日本学术会议会长山极寿一（左起第二位）从体育厅长官铃木大地（右起第二位）手中接过审议委托书“关于基于科学依据的‘体育价值’普及方式的审议”（照片提供：日本学术会议）

除获胜外，体育运动还有什么意义？

在本次 “基于科学依据的‘体育价值’普及方式” 学术论坛上设置了主题为“从以获胜为目标的单一价值向承认多元价值的社会转化——体育与科学可以做什么”的小组讨论会。除山极寿一会长（京都大学校长）和渡边美代子副会长（科学技术振兴机构副理事）外，日本学术会议的合作会员及特任合作会委员们也参加了小组讨论。

国立信息学研究所所长兼东京大学教授喜连川优（右）和日本学术会议副会长渡边美代子（左）

国立信息学研究所所长兼东京大学教授的IT专家喜连川优说：“体育水平的高低和胜负输赢，所有人都能一目了然。男女老少都能获得共鸣，这正是体育的价值所在”。自治医科大学心理学教授高濑坚吉也强调了体育运动的作用，对很多人来说做运动不单单是乐趣，通过达成目标的行为实现人的成长。不同于喜连川从小就不擅长体育运动，高濑说自己从中学时开始打篮球，现在也依然很着迷。

自治医科大学教授高濑坚吉（左）和日本足球协会会长田嶋幸三（右）

山极也肯定了体育运动的价值，他说：“不仅观众得到了释放，运动员也会因自己的精彩表现和优美身姿能获得很多人的欣赏和共鸣而乐于其中。这是学术领域不具备的感性力量”。山极高中时代也经常打篮球，自己也很喜欢体育运动。关于胜负，山极认为：“体育与需要一决胜负的战争与有相似之处，二者最大的区别在于体育运动中获胜的一方不会要求败北的一方赔偿。之所以能这样，要归功于体育精神，所以如何维持体育精神至关重要。”

山极寿一会长（右）和日本足球协会会长田嶋幸三（左）

因大猩猩研究方面的建树而闻名的山极教授补充道：“虽然不想输，但在大猩猩的世界里，不必胜出只要战平就可以结束竞争。人类在日常生活中很多时候也是无胜负之说的。在体育运动中求胜也伴随着相应的压力。有时在体育活动中即使获胜了，但未能得不到他人的认可和赞扬的时候，反而会变得孤独失落”。女子柔道的标志性人物、取得了许多辉煌成绩的筑波大学教授山口香也赞同山极的观点，她表示：“运动员并不一定都是健康的人。他们压力也很大”。不过，山口说自己当运动员的时候几乎没有精神压力，“即使输掉比赛也会立即忘记，能迅速整理好心情准备下一场比赛”。她也像高濑一样强调了体育精神的作用，即“通过体育运动培养对自己行为负责的独立自主的精神”。

筑波大学教授山口香（中），日本学术会议会长山极寿一（左）和中京大学教授来田享子（右）

原足球运动员、现作为指导者活跃在体育领域的日本足球协会会长田嶋幸三也表示赞同山极提出的获胜伴随着压力的观点。日本足球协会是统管包括专业运动员和业余爱好者在内的全日本足球界的大型组织。田嶋强调，足球队的教练员压力尤其大，“足球队的主力承受着巨大的压力。很多时候，到了比赛最终时刻，他们最期待的不是分出胜负而是比赛快点结束。非常理解此时运动员希望尽快从压力中解放出来的心情”。田嶋表示，一个残酷的现实是，有时候并不能断言获胜就是体育的最大乐趣所在。

中京大学教授来田享子（右）和筑波大学教授山口香（左）

体育的内涵伴随着社会和时代而变化

另一个讨论主题是，体育是如何应对社会的要求而与时俱进。山极介绍了在研究大猩猩时经常访问的非洲村落的情况，足球在那里是最受欢迎的体育运动。他们经常与邻村进行比赛，但胜负的重要性远远低于节日的气氛。比赛一整天都在和谐的气氛中进行，结束后会举行热闹的聚餐，继续讨论比赛的话题。另一方面，专门从事体育科学和体育史研究的中京大学教授来田享子提醒说，体育运动始于贵族阶层的消遣娱乐，基本精神中包含所谓的“贵族义务”（保持高贵身分所伴随的义务）。她还指出，自1920-1930年代体育运动大众化以来，体育运动融入了各种不同的价值观，随着时代和社会的变迁也生出了不少负面的冲突。

田嶋以欧洲职业足球联赛的势力分布图为例展示了体育运动的变化进程。每年能吸收1,000亿日元以上资金的经济实力强大的皇马和曼联等俱乐部球队的专业实力也是最强的。这是当足球已经成为一项成熟的体育运动的社会的必然现象。但在日本，资金实力最雄厚的球队专业实力并不一定是最强的。田嶋认为这是因为日本的足球界尚处于不成熟阶段的缘故。另外，田嶋还专门提到，拥有雄厚资金实力和顶级专业水平的欧洲足球队访问日本时，球员们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慰问福祉设施，欧洲实力强大的足球队重视的不仅仅是比赛获胜，还重视社会贡献。

山极也介绍说，享受足球、不重视输赢的非洲村民对欧洲的足球比赛也非常感兴趣。他们会通过收音机收听加入欧洲实力球队的非洲足球运动员的情况，并为其加油喝彩。另据山极介绍，非洲出身的著名球员们回故乡时，会从飞机的舷梯上向前来迎接自己的人成捆地撒钱等，用金钱回馈当地社会。

在论坛上，与会者还提出了一个有趣的问题。现代社会经济日益集中、贫富差距不断扩大，体育运动被期待能够突破这种社会现状。但现代体育运动反而成了现代社会差别的一个缩影。

田嶋指出：“体育界必须进一步提高贡献社会的意识。希望企业不要单单为了打造强队而投资，还能向那些为社会做贡献的球队投资。从这个角度来看，日本的体育运动还没有成熟”。由此可以看出，社会贡献是未来体育发展的关键词。

日本足球协会会长田嶋幸三（中）、日本学术会议会长山极寿一（右）和自治医科大学教授高濑坚吉（左）

关注肢体暴力和语言暴力问题

日本学术会议今年1月份也与体育相关学会联合举办了专场研讨会。这场名为“重新思考日本体育的文化认同”的讨论会正是在日本体育界存在严重问题的前提下召开的。研讨会的举办宗旨中特别提到：“近年来，日本体育界屡屡发生令人发指的违法行为（权力骚扰、性骚扰、猥亵/强奸、暴力、窃盗、吸毒等），呈现出一种病态”，“体育人员犯下的种种错误，可以认为来自于日本现代体育中包含种种特质和起因于各种制度的文化上的不成熟”。

在 “重新思考日本体育的文化认同” 研讨会上发言的筑波大学体育系助教坂本拓弥（左）和东京学艺大学教育学部教授铃木明哲（右）（1月12日，日本学术会议礼堂）

当时在研讨会上，与会者纷纷针对日本的现状发表了严厉的批评。筑波大学体育系助教坂本拓弥指出：“竞技体育始终存在求胜的欲望。之所以会出现暴力的过激指导，是因为教练把‘让队伍获胜’的初心变成了‘自己期望获胜’的欲望。不清楚自己为什么而指导的教练员会把运动员变成实现自己个人欲望的工具。”

东京学艺大学教育学部铃木明哲教授也对此前的体育和体育史研究模式进行了反思。以往的体育研究只重视那些“进步”和“发展”等贡献的大小，仅以优秀的运动员、领队和教练等为研究对象，而忽视了大多数默默无闻的基层体育人员。铃木教授建议到：“现在面临危机和处于黑暗之中的正是这些书写着体育和运动历史的基层体育人员。现在是时候重新研究是谁在从事体育运动，是谁在书写历史的时候了”。

在本次的“基于科学依据的‘体育价值’普及方式”研讨会上，田嶋对学术界表达了强烈的期待，他说“使用肢体暴力和语言暴力的教练依然存在。这些人往往无法摆脱自己以往在教练的语言暴力下发奋成长的成功体验。希望能有科学的证据告知他们暴力对体育是没有意义的”。日本体育厅长官铃木委托日本学术会议实施的审议中，也包含针对教练的肢体暴力和语言暴力问题的对策。日本学术会议副会长渡边明确表示肢体暴力和语言暴力问题将作为下次论坛的主要议题。

日文：小岩井忠道　JST客观日本编辑部
中文翻译 JST客观日本编辑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