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社会数字化飞速发展的东南亚各国，几乎没有特别出彩的日本信息通信（IT）企业，日本综合研究所上席主任研究员岩崎熏里近日在一份报告中揭示了导致日本企业乃至整个日本在该地区存在感低下的原因之一。相反，越来越明显的是中国IT企业的活跃和中国的存在感的增强。岩崎上席主任研究员指出，将业务拓展到东南亚国家联盟（ASEAN，以下简称东盟）地区的日本非IT企业当地法人建立起的业务网络、日本国内积累的知识经验与数字技术三者相互结合起来，日本还有挽回的余地。
该报告于11月9日发布，题为《引领东盟数字化的中国企业》。岩崎在报告中介绍了日本外务省每年实施的“海外对日民意调查”结果。该调查以世界各国和地区为对象，考察对日本的总体印象及对日本外交政策的理解等，先后于2002年、2008年在印度尼西亚、马来西亚、菲律宾、新加坡、泰国和越南6个国家实施，2014年又增加了缅甸达到7个国家，2015年、2017年、2018年、2019年又增加了3个国家即文莱、柬埔寨、老挝，使得调查涵盖了东盟全体的10个成员国，2022年对除缅甸以外的9个国家以普通民众为对象实施了调查。其中，岩崎特别强调了从调查结果来看，自2014年的调查以来，各国民众对日本的看法发生了显著变化。
外务省调查证实日本的信任度下降
针对“以下哪个国家/组织目前是贵国的重要合作伙伴？”提问，日本在2019年前的历届调查中一直保持第1位，但2019年的调查结果显示降至第2位，2022年的调查中也没能重返第1位。取而代之成为第1位的是此前一直位居第2位的中国。此外，针对“以下哪个国家/组织将成为贵国未来的重要合作伙伴？”提问，在2022年的调查中，中国也首次取得了第1位。上述结果为东盟成员国整体的回答结果，但即使从各国的结果来看，在2022年的调查中，也没有一个国家在这两个问题中将日本列在第1位。
2022年的调查还有一个令人关注的结果。在“以下哪个国家/组织最值得信赖？”的提问中，除了之前的可选国家外，新增的“东盟” 选项获得了第1位，中国紧随其后，日本则从此前的第1位跌落至第3位。这一结果表明，东盟国家的民众对东盟成员国本身的信任度比对日本和中国的信任度更高。从东盟各成员国的回答结果来看，只有越南和泰国将日本排在第1位。然而，虽然越南回答日本的占比为33%，远高于第2位的东盟（17%）、第3位的美国（16%）和第4位的中国（1%），但泰国回答日本的占比为24%，与排在第2位的中国的23%相比，差距非常小。
调查还包括以下问题：“为什么认为该国家/机构值得信赖？”。在所有东盟成员国中，占比最高的答案为“友好关系”（74%），其次依次是“经济联系（投资、良好的贸易关系）”（60%）、和“对安全保障（和平建设、反恐、PKO、反海盗）的贡献”（43%）。岩崎认为，东盟成员国之间以及东盟成员国与中国的经济联系不断加强是导致日本作为可信赖伙伴的排名下降的主要因素。
（以上两图均出自日本综合研究所上席主任研究员岩崎熏里的经济与政策报告《引领东盟数字化的中国企业》）
新加坡的调查结果也显示日本的权重在下降
作为印证东盟各国对日本看法发生重大变化的另一份资料，岩崎介绍了新加坡教育部下属研究机构ISEAS -Yusof Ishak Institute实施的一项调查结果。该项调查的对象为来自东盟10个成员国的大学、智库、政府、政府机构、国际组织、企业等的相关人员共计1008人。针对“在东盟最具经济影响力的国家/地区”的提问，回答“中国”的受访者从2019年至2022年的4年里一直压倒性占据着70%～80%的比例。2023年这一比例大幅下降至55.9%，岩崎认为，这是在其他国家放松对新冠病毒管控措施的情况下，中国依旧维持严格管控措施的结果。
另一方面，回答“日本”的受访者比例在2019年的调查中仅占6.2%，低于“东盟”的10.7%和“美国”的7.9%，并且在随后的2020、2021、2022、2023年的调查中，均未超过5%。在中国的数字大幅下降的2023年的调查结果中，相应数值有所增长的有东盟15.0%、美国10.5%，以及数值本来就低的欧盟（EU）也占4.2%，均超过了此前4年的调查结果。而日本只有与EU相差不大的4.6%，比前一年仅增长了2个百分点，甚至不及2019年的6.2%。
此外，该调查还在“是否确信该国家/地区在为世界和平、安全、繁荣和治理做出了‘正确的’贡献？”这一提问中，询问了受访者对每个国家/地区的信任程度。对此，日本在2019～2021年一直维持在60%～70%之间，远高于EU（最高51%）、美国（均未到50%）和中国（均未到20%），得到了东盟各国的信赖。然而，这一数值在2022年降至54.2%，2023年为54.5%，连续两年下降至50%～60%区间。与日本形成对比的是，美国2022年大幅增长至52.8%，2023年增长至54.2%。中国也在2022年增长至26.8%，2023年增长至29.5%。美国、EU（2023年为51.0%）、中国和日本差距明显在缩小。岩崎认为，这揭示了随着日本经济影响力长期衰弱，东盟民众对日本经济以外的信任感也随之下降的可能性。
（上图自日本综合研究所上席主任研究员岩崎熏里的经济与政策报告《引领东盟数字化的中国企业》）
日本产品的竞争力也在下降
近年来，东盟作为日本企业海外拓展目的地的重要性不断增强，日本企业海外当地法人总数中东盟10国的占比从2013年的24.3%上升至2021年的29.4%，增加了5个百分点。尽管如此，日本对东盟的经济影响力却出现下降，甚至在该地区失去信任的原因出在哪里呢？岩崎首先指出，由于不仅是日本企业，其他外国企业也将目光投向东盟，导致日本企业的相对地位实际上处于下降趋势。从东盟10国按对象国划分的货物进口份额可以清楚地看出这一点。中国（包括香港）的份额从2014年的21.6%增加至2020年的27.4%，美国的份额也从10.5%增加至15.7%，而日本的份额却从8.9%下降至6.7%。岩崎认为，除了东盟国家本土制造业的进步之外，日本产品的竞争力下降也是原因之一。
此外，岩崎进一步指出了以下3点：①日本经济长期处于停滞状态，在经济层面对日本的关注度下降；②以家电产品为中心，受到中国和韩国品牌的冲击，在身边看到日本品牌的机会减少；③近年来急速增长的数字相关产品和服务几乎没有日本品牌。
在东盟各国，从购物到支付再到通讯，数字化正在社会的广泛领域取得进展，以2020年新冠疫情扩大为契机，这一趋势进一步加速。引领东盟国家数字化趋势的是东盟本土的初创企业和来自美国、中国的IT企业。一些东盟本土的初创企业已经成功步入了大公司的行列。美国的大型IT企业已经深入东盟，东盟消费者在谷歌上进行搜索、在Facebook及YouTube上发帖，或在Netflix上观看电影和电视剧，而不会强烈意识到这些服务发源于美国。更令人瞩目的是中国IT企业的活跃情况。它们不仅提供数字产品和服务，还通过投资初创企业以及与当地大型企业及地方政府合作等，推动东盟的数字化。中国企业展现出来的存在感已与美国企业等同甚至超过美国企业。岩崎敦促注意东盟各国发生的这些快速变化。
另一方面，在该地区活跃的企业中几乎看不到日本企业的身影。岩崎指出，原因之一是日本没有像美国的“GAFA（谷歌、苹果、Facebook、亚马逊）”以及中国的“BATH（百度、阿里巴巴、腾讯、华为）”这样的总市值位居世界前列的著名IT公司。日本企业中总市值最大的软银集团截至2023年10月10日的总市值为630亿美元，不到腾讯（3810亿美元）的2成，只有阿里巴巴（2220亿美元）的3成稍多。诞生于新加坡并在美国上市的初创企业Sea的总市值（250亿美元）现已超过日本总市值第二高的Z Holdings（205 亿美元）公司。除了目前的现状之外，岩崎还指出，尽管日本有许多相对新兴的数字相关企业，但很多未扩展到东盟也是一个问题点。
（上图自日本综合研究所上席主任研究员岩崎熏里的经济与政策报告《引领东盟数字化的中国企业》）
中国新兴数字相关企业在东盟活跃
岩崎在日本综合研究所8月出版的《亚洲月刊2023年9月号》上发表题为《引领东南亚数字化的中国IT企业》的报告中，详细介绍了中国IT企业为东盟各国正在推进的社会数字化做出了重大贡献的现状。在中国国内市场取得成功并发展壮大的中国IT企业在向东南亚拓展业务时能够投入大量资金，其雄厚的资金力量尤其在收购及投资当地初创企业中发挥着威力。另外，中国企业可以利用在国内市场积累的先进技术和经验来开发东南亚市场这一点也很重要。岩崎解释道，这正是中国企业成为东南亚数字化的主要推进者的原因。
在上述报告中，岩崎还介绍了以亚太地区为受众的广告专业杂志《Campaign Asia-Pacific》针对新加坡、马来西亚、泰国、印度尼西亚、菲律宾和越南6个东南亚主要国家的消费者进行的一项调查结果。该项调查首先请受访者列举出他们认为拥有最佳客户体验的品牌，之后从其中选出在3个或以上国家开展业务的品牌，并从“质量”、“购买体验”和“客户服务”等5个指标对其进行了评价和排位。结果显示，排名前50的企业中有6家中国企业和4家日本企业，中国企业分别为Lazada、TikTok、OPPO、Vivo和Xiaomi，6家中有5家是数字相关企业。并且，其中4家是2000年以后成立的新兴企业。从中可以看出新兴的中国品牌很受消费者的支持。另一方面，日本的4家企业都不是数字相关企业，而且都成立于1980年代之前。
其他报告也显示日本的竞争力下降
近年来，日本国内指出日本在科学技术方面的国际竞争力正在下降的声音越来越多。文部科学省科学技术与学术政策研究所今年发布的报告也公布了日本在科学技术和学术研究两个领域国际竞争力下降的数据。在1月份发布的《关于科学技术的国民意识调查》报告中，针对“近年来，中国和韩国在某些领域（如IT等）的产品开发实力已经超过日本”的问题，表示“担心”和“总体来说担心”的受访者占比达73%。此外，8月发布的调查资料《科学技术指标2023》也显示，在被其他研究人员大量引用的“高被引论文”方面，日本被引用次数进入前10%和前1%的关注度尤其高的论文数量分别位居全球第13位和第12位，占全球的份额也在过去20年间下降至三分之一或二分之一以下。
给予当地法人裁量权，抓住胜机
日本企业之所以未能充分应对东盟数字化的浪潮，是因为没有培育出总市值跻身全球前列的著名IT企业来发挥引领作用。笔者向在该报告中指出这一点的岩崎上席主任研究员询问了日本是否还有扭转局面的机会，岩崎回答如下。
“即使强化了日本的薄弱之处，我认为也无法挽回日本在东盟的颓势，所以获胜的方法只有强化日本的优势。那么，日本的优势是什么呢，我认为那就是日本企业多年来在东盟设立的大量当地法人，相信有效利用这一宝贵优势将成为取得突破的关键。可以预见，当地法人能够利用其在当地建立的网络和在日本积累的知识来解决日常运营中遇到的当地问题。目前各种必要的数字技术已经得到实际应用，即便是非IT企业也可以比较容易地引入这些技术，这为日本企业提供了一个有利条件。然而，要使这一计划取得成功，就必须给予迄今为止基本上遵从日本总部意愿行事的当地法人予以裁量权，并允许它们自主行动。”
日文：小岩井忠道（科学记者）
翻译：JST客观日本编辑部
【相关网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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