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机平稳地降落在了东京成田机场。
随着人流来到了行李提取处。核对了登机牌上的航班号与转盘显示的一致后,取了一辆推车。推车上的日语广告再一次让我认证我真的已经到达日本了。
再返回行李转盘时,输送带已经开始运转了。正中央凸起的小山状输出口断续地“弹”出的一件件行李,顺着“滑梯”自由落体到下面的转盘上。一位身穿制服手着白手套的机场人员站在“滑梯”的终点,每次一个“巨婴”下来,伸出手扶一下,以免自由落体的速度太快造成箱包的损伤。
生平第一次坐飞机,说没有不安那是假的。我盼着自己的行李箱快点出现,这样就能跟着大部分人群去下一个流程点。
很快地看见了我那件深蓝色的行李箱。因为当时留学生可以携带30公斤,所以在众多箱包中,显得尤为庞大与臃肿。看我走过去,工作人员也猜到了这件箱子的主人就是我。很贴心将其放在了我的推车上。我回复以感激的笑容,并用日语说了“ありがとうございます”(中文:谢谢)。这是我踏入这片国土之后第一次与日本人交流。虽然只是简单的感谢语,但是莫名地有些激动。
走出安检的最后一道门,映入眼帘的即是接机人群的长龙,多数人手里举着名牌在等候。我仔细地从头看至尾,可惜没有看见我学校来接机的人员。
内心开始摇摆不定。我又重新看了一遍所有被举着的名牌。确定没有我的学校,于是走出了接机人群的长列。徘徊于各种肤色的人群中,我的慌乱程度愈加猛烈。就那样推着行李车从A区找到B区,然后再折返回来。时间在流逝,我也意识到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徘徊中看见了公用电话,于是我决定买一张电话卡。
现在东京街头的公用电话亭已很少见,但大多都设有免费Wi-Fi点,方便游客以及外国友人。
因为不确定只学习了三个月的日语能否说通,所以我还是用了英文,毕竟这里是国际机场。店员用手指了指斜对面的一家商店,示意我在那里能买到。如愿以偿购买了一枚面额一千日元的电话卡。我小心翼翼地打开贴身的腰包,抿出了一张一万日元。是的,出国前换了三十五万日元,没有一千日元的面值。倍加谨慎地抿了又抿,确定是一张之后付了款。
现行一万日元钞票。人物为福泽谕吉。日本近代启蒙思想家、教育家,也是庆应义塾大学的创立者。
现行一千日元钞票。人物为野口英世,日本细菌学家、生物学家。
加快脚步来到了电话亭并从背包里翻出了学校的电话号码。准备就绪后左手握着听筒右手将电话卡插了进去。与国内的电话卡相比,日本的电话卡很薄,类似于稍微有点硬的贴纸。
塞进去的瞬间,电话卡直接被“吞”进去后没了踪影。被眼前的景象惊吓到的我反射性地将听筒挂了回去。因为国内的公用电话卡插进去之后,会留有一部分露在外面易于拔出。好在挂掉电话的同时,电话卡随即“蹦”了出来。
恍然大悟……
终于与校方联系上,之后也顺利找到了来接机的前辈。前辈是个女生,将同一时间段不同航班着陆的学生们凑在一起之后,每人征收了三千日元购买了机场大巴的车票,目的地为新宿西口巴士集运站。
“下了巴士之后请在原地等候,学校老师会来接你们的”。
学姐叮嘱了一番之后目送我们离开,她则在机场继续等待下一批学生们的航班。
驰骋在高速公路上的巴士,很是平稳。虽然有些许睡意,但还是按捺不住好奇心,将目光移向了窗外。
正值樱花烂漫的时节,曾经天真地以为,樱花是在娇小可爱的花丛中绽放的,没想到亲眼见到后才发现原来是一颗颗的参天大树。粉色的,白色的……清风摇曳,小小的花瓣飘散下来。瞬间感觉世界之美好,也对自己的未来充满了期待。
傍晚时分,巴士停在了新宿西口站。谢过司机先生,拿好各自的行李,车上的大部分乘客相继融入了人潮,各奔东西。除了我们五六个留学生。
互相看了一眼,每个稚嫩的脸庞都有着一丝的不安,然而更多的是期许。
本想说些什么,但初次见面的我们又欲言又止了。借由观察路人来舒缓彼此的尴尬。奇装异服的年轻人,优雅知性的贵妇人,耳钉纹身的外国人……就算是没有人给讲解新宿,短短几分钟,已经很直观地感受到了东京的国际化与文化的多样性。
从巴士站看到繁华的新宿车站西口(照片:客观日本编辑部)
几个人十几只眼睛,不约而同地望着同一个方向。虽然不知道学校老师会从哪里出现。
我忽然想起还有电话卡,于是走进背后的地铁站,下去一段楼梯正好有一个公用电话。驾轻就熟地联系了校方,告知我们已经下车并在原地等候。
挂上电话,看见显示屏上写着“也可拨打国际长途”。很想给爸妈报个平安,不知道方法不对还是怎样,几经反复也未能成功。很遗憾地挂掉电话返回地上,安抚了同学们说校方会马上过来。
两名老师风尘仆仆地赶了过来,按照学生宿舍的地址将我们分成了三支队伍。我被分在最后一批。
四月初的东京,到了傍晚还有些凉爽。微风佛面,风干了疲惫的汗水,顺便也安抚了从早晨开始一直有些许忐忑的心情。看向站在身边的女孩,我未来的室友。稚嫩的脸庞看上去应该跟我差不多大吧。简单的自我介绍之后又一次地陷入了沉默,彼此都太疲惫了。
众所周知,日本是个四周环海的岛国,国土面积的百分之七十都被森林覆盖着,所以城市的居住面积相对较小。尤其在东京这样的大都市,可谓寸土寸金。所以很多院校都只有教学楼,没有操场以及学生宿舍。多数的日语学校会在一些交通便利价格适中的地区选择租赁一栋楼或者几个房间作为专属学生宿舍,在日留学生也喜欢直接用日语的叫法――寮。我们学校也不例外。早在国内办理手续的时候,就已经提交了入寮申请书。寮有三种,设施与价格成正比地被分为一二三等级。
当时与爸爸商量之后,我们选了价格比较实惠的。
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到达我们的寮的时候时钟已经逼近晚上八点了。路灯有些昏黄但足够光亮。老师的车在一幢二层楼房前面停了下来。有几扇窗户透过窗帘看得到灯光,想必都是我们的学姐们吧。来时的路上老师说学校与这位房东老太合作了很久,这里居住的也都是我们学校的女留学生。一个楼层六个房间,共用两个卫生间。
入口处的门有些窄,很普遍的那种圆头旋转式的门锁。进去之后略显黯淡的荧光灯,将纯日式的房间渲染的更加地有了气氛。木质的地板,虽然陈旧但很干净。我和室友推着行李箱,左看右看地如同宫崎骏电影《龙猫》里的草壁小姐妹一样,对新的家充满了好奇与期待。
环绕中心部的共用卫生间,呈L型分布着六个小房间。跟随老师顺着走廊走到了最里侧,原来这边还有一扇作为紧急出口的门。门的左右分别是105和106室,我们的房间是前者。
木质拉门独特的声响,在安静空旷的走廊中回荡。进门后就是厨房,仅有1平米大小,其中灶台和水池就占了很大地方。煤气灶台上放着一个水壶,看起来很新。站两个人就略显拥挤的厨房,不宜长时间逗留。与厨房一门之隔,就是起居室了。一扇窗户,一个上下铺的铁床,一间嵌入式的日式衣柜,还有一张失去了所有抽屉的书桌,狼狈的呆在角落里,与房间的风格极为不符。所有家具一目了然,如果说那张桌子可以被叫做家具的话。
非常典型的日式one room,也就是单人间。
最基本的单人间的户型图,“叠”是日本独有的面积单位。榻榻米一个格子叫“一叠”,一叠约等于1.62平方米
送别了两位老师。留下我和室友大眼瞪小眼。
“好饿”!
俩人不约而同地开口,随即不约而然地开怀大笑。除了上午的飞机餐之外,确实没有再吃过东西了。
“我只带了挂面”。室友边说边打开自己的行李箱。
我忽然想到临上飞机前,妈妈不顾我千万次的反对,仍旧半强制地塞进我行李箱的那两盒方便面。
“我有方便面”!心里不忘喊了三遍“妈妈万岁”。
后续工作只需再烧壶水——我甚至已经脑补到五分钟以后大快朵颐的画面了。
然而……
水龙头拧到最大极限也没见一滴水出来,煤气灶也是不做任何声响。
反复试了好几次也是同样的结局。无奈之下我们敲响了对面106号房间的门。
一张漂亮的脸庞在门被打开之后出现。同样漂亮的双眸中流露着疑惑。确实,看着两个陌生人拿着一个水壶站在门外,任谁都会很惊讶。
“很抱歉这么唐突。我们是今天搬进来的新生。本想煮点热水发现房间内没有水也打不开煤气灶。不知能否帮我们烧一壶水,谢谢”。面对自己的失礼,我快速地解释了原委。
几分钟后,随着敲门声,一壶热水江湖救急的故事落下了帷幕。顾不得矜持和优雅,我和室友多少有点狼吞虎咽地吃完了一盒泡面,没剩一滴汤汁。也从学姐口中得知:日本的住房,上一个住户搬走的时候会叫电力公司和煤气公司的人办理停用工事,新住户进来先要自己打电话分别预约办理开启工事。
原来如此……
18年前,网络没有现如今这么普及,也没有太多的留学攻略可供参考。什么都是自己跌跌撞撞亲身经历过后才会积攒出经验。
用最快的速度铺好床被,还留有家里淡淡的洗衣粉的味道。没有窗帘的缘故,路灯显得有些扎眼。拽出一枚床单简单地挂在了光秃秃的窗帘杆上。
回想了一天的遭遇,有些不敢相信但又那么地真实。唯一遗憾的是没能与家里通上电话报平安。一切,等明天再说吧。
未完待续……
供稿:安宁
编辑修改:JST客观日本编辑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