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观日本

日本人的“田舍生活”

2015年01月13日 衣食住行

看到标题的中国朋友可能会问“田舍”是什么意思?《现代汉语词典》(中国商务印书馆1978年12月第1版)没有收录这个词。“田舍”原来是汉语,表示1.“田地和房屋” 2.“乡下。离开城市、有很多农家的地方。乡下的房子。农家”的意思(诸桥辙次著《大汉和词典》)。在古代汉文书籍里有很多用例。《史记、苏秦传》“大王地方千里、田舍庐庑之数、曾无所芻牧”一文中的“田舍”是“田地和房屋”的意思。《唐朝诗人·高适、古歌行》“田舍老翁不出门、洛阳少年莫论事”一句中的“田舍”是“乡下”的意思。但是在现代汉语里,这个词已经不常用,或者说已经很少有人使用了。

日语里的“田舍”是从古代中国引进的外来语。刚传入日本的时候,按古代中国字音念“densha”(也念作“denja”),表示“乡下。乡下的房子”的意思(广辞苑第五版“densha田舍”)。“田舍”在日语里还念成“inaka”,被认为是用相当于“田舍densha”的意思的日语“稻家inaka”(种水稻的家)注释“田舍”两字形成的读音。另有说法是,表示有稻田的地方的“田居tai”和中间的意思的“中naka”结合起来念作“田居中tainaka”,表示稻田中间的村落。后来借用汉字“田舍”表示“田居中tainaka”的意思,词头音“ta”被省略,形成了“田舍inaka”的读音。据自由百科辞典《Wikipedia》解释,“田舍inaka”指离开大城市的地方,表示人家稀疏、偏僻的地方。具体指“农村·渔村·山村·岛屿”等。“田舍inaka”有时候也用来表示“家乡、故乡”的意思。

日语词典里收录了“田舍densha”和“田舍inaka”两个不同读音的词条的有小学馆的《古语大辞典》和《大辞泉》、三省堂的《大辞林》和富山房的《新编大言海》等。其他中小型日语学习辞典只收录了“田舍inaka”,没有收录“田舍densha”。说明和现代汉语里的“田舍”一样,在现代日语里“田舍densha”这个词正在变成一个不常用的词。

“田舍inaka”在日语里是一个很常用的一个词,是“都市”的对义词。据说,日本从6-7世纪建设藤原京、平城京等大规模城市的时候开始,都市里的居民以贵族为中心,已经有了都市居民的意识或者说对都市以外的人的一种优越感,产生了将都市以外的地方视为“田舍inaka”的概念。这个概念直到今天都在很大程度上被日本人继承着。

日本的地方公共团体(也称为“地方自治体”)有基础的地方公共团体和广域的地方公共团体之别。前者指包括东京都的23个特别区在内的全国1742个市区町村,后者指包括东京都、北海道、京都府、大阪府在内的全国47个都道府县。认定为市(城市)的最基本的条件是人口5万人以上(适用市町村合并特例法规定的人口3万人以上)具备该都道府县的条例所规定的城市性设施以及城市应具备的其他各项必要条件。认定为町的人口条件是5千人以上,不满5千人的被认定为村。截止2014年1月1日,政府认定的市(城市)有790个。其中由政府命令指定的法定人口50万人以上的“指定都市”有20个,法定人口30万人以上的“中核市”有43个,法定人口20万人以上的“特例市”有40个。据统计,全20个指定都市的推算人口为2731万人,也就是说国民5个人里有1个人住在指定都市里。全20个指定都市中人口百万人以上的大城市有11个,其中人口最多是横滨市,推算人口超过371万人,其次是大阪市268万人,名古屋市227万人。在全790个市里,人口不满10万人的市共有523个,其中人口少于5万人的市有179个,少于3万人的市有75个。人口最少的市是北海道的歌志内市,现有人口为4390人。歌志内市过去是一个以开采煤矿为主要产业地方城市,人口高峰时曾达到46000人。现在有一些市虽然已不符合人口条件的规定,但并没有被取消认定,是因为许多地方公共团体考虑到居民的自尊心和积极性,没有对这些市实行“降格”。

日本高度经济增长期以后随着经济·产业向东京以及连接茨城县、福冈县和大分县的所谓太平洋工业地带迅猛集中,导致了东京以及太平洋工业地带的大城市同地方城市之间在经济、产业、商业、交通以及文化、娱乐设施等各方面的差距变得越来越大。《Wikipedia》分析说,在70年代,东京、横滨、京阪神等大城市的居民有否定地看待其他地方城市的倾向,存在着把大城市以外的地方视为“田舍inaka”的意识。同样,大城市以外的居民也存在着自卑意识,存在着把自己说成是“田舍inaka”居民的倾向。可是到80年代以后,随着价值观向多样化演变、信息基础设施在全国各个角落的普及和发展,区别大城市和“田舍inaka”的意识比以前有所减弱。90年代以后,大部分的人都开始认为,尽管大城市和“田舍inaka”有性质不同的地方,但是基本上是同等的存在。在这样的时代背景下,都市居民开始重新评估都市里所没有的“田舍inaka”的价值,对“田舍inaka”的魅力表现出了关心。

本稿说的“田舍inaka生活”指的是农村生活、山村生活、渔村生活或岛屿生活。但是这里说的农村、山村、渔村或岛屿生活不是指原来就生活在那里的居民的生活,而是特指从大城市移居到那里去的人的“田舍inaka生活”。笔者认为,将“田舍inaka”解释成“农村、渔村、山村、岛屿、离开大城市的地方或地方城市”更切合实际,因为日本的“田舍inaka”存在于日本的大城市以外的任何地方。作为地方公共团体被认定的市(城市),有的本来就是以农业或渔业或林业或采矿业等为主要产业的地方城市,或者是一个岛屿或岛屿群。像这样的具备农村、渔村、山村或岛屿特色、被东京、横滨等大城市里的居民称为“田舍inaka”的地方正在成为很多人选择到那里去开始第2次人生的桃源乡。

日本战后集中在47年至49年的3年里出生的一代人被称为“团块的世代”(婴儿潮的一代)。据日本厚生劳动省统计,这3年里出生的人口总数为806万人。07年前后是这一代人迎来退休年龄的高峰期,每年的退休人数有说超过100万的,也有说达到150万的。在这些退休的人当中有选择留在公司继续工作的人,也有自己开公司搞实业的人。更多的人被称为“悠闲自在派”,他们选择告别为生活、为家庭、为子女忙碌了一辈子的工作一边倒的人生,期望过悠闲自在、以爱好为中心、饱享大自然的第2次人生。日本的“田舍inaka生活”正在成为“悠闲自在派”实现他们理想的第一选择。

爱好到大海里去钓鱼的人可以选择到靠近海边的渔村去生活,爱好溪边垂钓的人可以选择到有溪涧清流的山村去生活,爱好园艺的人可以选择一年四季气候温暖适宜栽花种树的田园地带去生活,爱好种庄稼种蔬菜过自给自足生活的人可以选择土地肥沃、有足够宽广的土地供他们耕作的乡村去生活。人们还可以参加由大城市过来的人组织的各种趣味俱乐部,和有同样爱好的人通过俱乐部活动结交朋友不亦乐乎。“田舍inaka生活”的最大魅力在于它能满足人们对新生涯的不同的追求,它能通过大城市里所没有的自然环境使人们的身心得到安宁。

“悠闲自在派”的人一般在大城市里都有他们自己的住宅。当他们选择到田舍去生活的时候,他们通常将住宅让给自己的子女,用退职金到田舍去建造新房子或购买二手房。因为田舍地价便宜,他们可以在田舍住上宽敞的带院子的、比他们在大城市里的住宅大得多的房子。他们可以在大城市和田舍之间来往,享受“都会·田舍tokainaka”两边生活的乐趣。他们有足够的养老金收入做他们生活的保障。由于田舍的物价比大城市便宜,他们在田舍的日子比大城市更好过。他们在田舍使用的家用电器和在大城市里使用的一模一样。他们可以在田舍看到和东京一样的卫星电视。他们可以用手机用电脑上网购物。今天托运包裹明天送货上门的服务在田舍也不例外。城市生活不可或缺的水、电、煤气、通讯等供给系统以及市政厅、警察署、文化馆、医院、学校、幼儿园、托儿所、大型超市等城市性公共设施在田舍和大城市一样应有尽有。人们可以在田舍接受和大城市毫无区别的先进的医疗服务。在田舍替代公共交通工具的是家家户户拥有的私人汽车。除了中小学生上学骑自行车或步行以外,人们无论去什么地方都是自己开车去。夫妻俩人1人1部车的情况也不足为奇。未成年人和没有驾照的人出行需要家人开车接送是田舍的缺点。大城市里的人出行一般都利用公共交通工具,去车站要走路,中间换乘车又要走路,所以每天要走几十分钟的路。有人说,大城市里的人的腿比田舍的人的腿来得结实,这话大概没说错吧。所以田舍居民需要带着狗出去散步或通过其他运动来解消运动不足的问题。

近年来许多地方自治体为了阻止人口流失、振兴地域经济,通过新闻媒体、电视、互联网、出版书籍等各种方法介绍田舍的魅力,组织大城市里的居民到田舍来体验生活,出台了各种优惠政策,积极地开展着招引更多的大城市的居民到田舍来定居来工作的活动。希望地方自治体的努力能够使更多的大城市里的人更多地了解日本的“田舍inaka生活”的魅力,不仅招徕更多的大城市里的人退休以后到田舍来生活,而且能够进一步招引更多的年轻人到田舍来工作来生活,从而促进田舍的繁荣和发展,使日本的田舍的明天变得更加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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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内野秀雄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