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重视“创造性”、“挑战”而又自信心不足的日本人
世界价值观调查是一项由世界上数十个国家的大学及研究机构的研究小组参与的国际调查,通过使用相同的调查问卷来调查各国国民的观点,调查数据为各国国民性比较提供了极其重要的材料。该调查于1981年首次展开,从1990年开始以5年为一个调查周期。最新公布的第六期调查结果是在2010~2014年间展开的“2010年期”(wave6)调查。
本文中笔者想使用该调查数据来弄清楚日本人的国民性哪方面与世界各国不同,从而日本人的言行哪方面易于受到世界各国的误解。此外,考虑到读者大多为中国人,本文在分析数据时也会适当兼顾中国或东亚各国。
在世界价值观调查中,问题设置依据于施瓦兹(Schwartz)的价值理论,该理论已将引导人们日常生活的10项基本价值体系化。本文以散点图来展示分别询问受访者对“创造性”和“挑战”的价值的重视程度而获得的回答结果(参照图1)。
由上图可知,当被问到“你重视创造性和挑战吗”时,能自信地答道“重视”的人中,日本人所占的比例世界最低。
针对“创造性”,即针对“重视不断产生新想法、新想法有创造性,用自己的方式实现的人”,回答自己“重视”的比例占前三位的国家分别为尼日利亚、加纳和塞浦路斯;占后三位的国家为日本、摩洛哥和荷兰。美国在60个国家中位于第44位,同样排名靠后。
从结果来看,如果认为占前三位的国家的国民高度重视“创造性”这一价值观,而占后三位的国家或美国对这种价值观观念淡薄,或多或少有点缺乏说服力。倒不如说,排名靠前的国家的国民对于要遵循这种价值观行动抱有强烈的自信心,相反地,排名靠后的国家的国民这样的自信心不足,或者,认为其自我评价相对严格才更为妥当。排名靠后的国家或许是因为其评判标准更为严格才会有很多人认为自己还没达到那个标准吧。因此,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强烈地持有此类价值观的人反而是排名靠后的国家的国民。
不仅是日本,在60个国家中,中国(及台湾地区)、韩国、香港或其他东亚各国对于“创造性”的自我评价排名都较低,分别位列54、51、50和42。可以说,深受儒家传统文化影响的这些国家或地区与西欧发达国家或东亚其他发展中国家相比,其国民的自我评价有更为严格的趋势。
对“创造性”与“挑战”的重视程度在各国的分布比例大致相称,对“挑战”与“创造性”的重视程度的分布比例大致相同。
对任何事都感到自信心不足、自我评价严格的日本人
但是,即便是考虑到自我评价严格这方面,仅凭这点仍不能打消大家关于日本人或东亚各国国民不太重视创造性或挑战的这一疑惑吧。因此,为了使这项调查结果的含义更为明确,我们来看一看各国关于全部10项基本价值回答的分布状况。
图二表示表征着10项基本价值的11项价值(“助人”与“社会贡献”是将同样的基本价值用两种形式来体现)在世界各国的分布。从图二可知,不仅是“创造性”或“挑战”这类日本人不太具备却普适的价值,即便是“安全”或“协作性”这样被认为是日本人所秉持的价值观,当被问到“你重视它吗”的问题时,回答“重视”的日本人在世界各国中所占比例仍为世界最低。
归根结底,就是日本人不论对什么事都没有那么强的自信心,若换一个角度来理解,就会发现那其实就是因为日本人自我评价严格罢了。
价值 | 问题 |
创造性 | 具有新思想和创造力,按自己方式行事 |
富裕 | 追求财富,想拥有大量金钱和贵重品 |
安全 | 注重安全的环境,避免任何危险 |
快乐生活 | 享受生活,惯着自己 |
助人 | 关心和帮助周围的人 |
社会贡献 | 做有利于社会的事情 |
成功 | 追求成功和他人对自己成就的认可 |
挑战 | 追求冒险、新奇和刺激的生活 |
协作性 | 生活中循规蹈矩,避免别人非议 |
自然环境 | 保护环境,关心自然 |
传统、宗教 | 注重传统,遵从家庭/宗教传承下来的习俗 |
要论与日本人最相像的,当属荷兰人,其排名仅次于日本,位于倒数第二位的有5项,还有1项低于日本,排名垫底。德国也与日本、荷兰类似。
总体来看,中国的排名也相对靠后,趋势与上述国家类似。但是,唯独“富裕”例外,从正数第20位、倒数第41位这个排名来看,与其他价值相比,好像中国人只对“富裕”高度自信。这大概就是近年来中国将以经济增长实现全民富裕作为立国之本的现状所反映出的国民意识吧。
并不是因为自信心不足而是因为自信心强烈而备受关注的,是尼日利亚、加纳等非洲各国,或卡塔尔等中东各国、亦或巴西等拉丁美洲各国。据此我们便可以大致得出与发达国家相比发展中国家的国民自信心更强这一结论。
说到自信心的强弱,我联想到了被称为凯撒大帝的先驱的古罗马独裁者—苏拉为自己撰写的墓志铭(岩波文库版《布鲁达库英雄传》(六)—河野与一译p.210)。
“没有一个朋友曾给我多大的帮助,也没有一个敌人曾给我多大的伤害,但我都加倍地奉还了他们。”
我年轻时读到这句话,就对他的自以为是惊愕不已,墓志铭上这句话,即便退一万步说,也是那些受到儒教或基督教潜移默化影响而内敛的现代人绝对说不出口的。或许,发展中国家至今还有很多人在凭借这种精神奋斗不息,或许,战国时代的日本人中,有些歌舞伎或武将也能说出类似的话,可现代日本人却站在了另一个极端。
日本国民性的特征表现在重视自然环境上
如此看来,根据世界价值观调查的调查结果,我们能掌握的是各国对不同价值的重视程度以及各国国民自信心的强弱程度。但这却不是此项调查设立的初衷,针对各国国民更重视哪种价值来比较各国差异,才是其真正的本意。
表1总结了重视各种价值的国民的比例最高的国家数量及相应的国家。其中,有20个国家将“安全”选为最重视的价值,亚洲各国和伊拉克等战乱国家也位列其中。这也表明了人们渴望过上安全生活的愿望吧。
价值 | 国家数 | 相应的国家 |
A创造性 | 7 | 德国、瑞典、阿根廷等 |
B富裕 | 0 | 无(大多数国家都将这一价值排在末尾或靠近末尾的位置) |
C安全 | 20 | 香港、台湾、菲律宾、泰国、澳大利亚、意大利、卢旺达等 |
D快乐生活 | 0 | 无 |
F社会贡献 | 11 | 美国、荷兰、中国、印度、巴西等 |
G成功 | 0 | 无 |
H挑战 | 0 | 无(大多数国家都将该价值排在末尾或靠近末尾的位置) |
I协作性 | 4 | 韩国、哈萨克斯坦、爱沙尼亚等 |
J自然环境 | 4 | 日本、哥伦比亚、罗马尼亚、斯洛文尼亚 |
K传统、宗教 | 14 | 俄国、乌克兰、巴基斯坦、土耳其、埃及、卡塔尔、马来西亚等 |
“传统、宗教”位列选择的国家最多的、最受重视的第二位,大多是俄国等前苏联圈或巴基斯坦、土耳其等伊斯兰教国家的选择。
美国、中国、印度、巴西等人口大国最重视的都是“社会贡献”,这些人口大国都重视“社会贡献”,也许能带动整个世界都重视起“社会贡献”这一价值,而使其飙升至第一位。可以说,这就是世界标准。
日本人的特点是最为重视“自然环境”,即使有别国同样重视自然环境,日本人这个群体也会稍显特殊。“与自然共生共荣”的思考方式可以说是日本人标志性的价值观。日本人第二重视的是“安全”,这是其与除中国以外的亚洲各国具有的共同的特点。若除去“助人”,位列第三位的即为“创造性”,在这方面日本与德国、瑞典等国家相似。
(未完待续)
文/本川 裕 (统计数据分析家,主管《社会实情数据图录》)
作者略历
本川 裕
东京大学农学系研究院农业经济学科毕业。经由财团法人国民经济研究协会常务理事研究部长后,就任Alpha社会科学股份公司主席研究员。从事农业,地区,产业,发展援助等调查研究。目前,网络上主管《社会实情数据图录》的同时,调查于地区,企业等。著作有《統計データはおもしろい!》《統計データが語る 日本人の大きな誤解》等。日本Diamond出版社的网站《Diamond Online》上撰稿《本川裕的社会事情数据随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