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在推进劳动改革

2017年的2月开始，为促进个人消费，由日本政府和经济团体联合会共同倡导的“月末周五行动”（“Premium Friday”）。初期感觉非常良好，到了下午3点就可以放手键盘，下班一起喝酒娱乐了。这个行动让日本的工作氛围一下子有点欧式风格，同时也让大家看到了一点“劳动改革”的方向。

一时间联想不断，热情满满。因为这多出的几个小时，不仅仅可以早点去居酒屋，去购物，还可以快一些回家与家人共进晚餐，闲话家常；甚至还可以考虑下周末家庭小旅游；再深挖一下，还可以改善家庭关系，甚至可以提高人口出生率。

终身雇佣，年功制度等等，作为日本职场特色，一直被津津热道。随着少子化，人口减少的影响，年轻人对职业选择以及工作时间的要求，也是逐渐发生了变化。从2015年起，就一直很人气的“日本劳动改革”，在今年的6月末，正式通过了“劳动改革关联法案，做到了有法可依。很多企业也是积极响应，大张旗鼓的进行改革和创新。尽管通过这样的法案规定，大部分劳动者的加班时间将被限制在全年360小时内，很多被“黑企业”残酷加班制度所困扰的人群，也因此得以解放。（黑企业，日本就业招聘企业的黑名单，多指工资待遇低下，强制长时间加班的企业，与中国的血汗工厂并不相同。）

下班晚高峰，东京池袋车站月台（照片/客观日本编辑部）

日本为什么要进行劳动改革？

最大的理由还是因为少子化。日本的劳动人口，在最近的二十年中，减少了近900万人，未来还将继续扩大，现有的雇佣制度或许已经到了奔溃的边缘，从工资，劳动时间以及雇佣形式来讲，已经非常有必要进行劳动改革了。

数据来源：日本总务省统计局（日本统计2017）

而电通新员工过劳自杀事件成为起爆器，过劳是促使改革的另外一个理由。2015年电通的新员工，因为加班时间超过了每月的上限，达到了105个小时，很快就开始厌倦这样的社会化高压生活，最终选择放弃了自己的生命。在震惊与惋惜之余，也是真实的看到了现实生活中的无奈。终身雇佣以及为公司献身的精神，都是让加班加点合理化的理由。

一般来说，大家对日本工作环境的印象，是超负荷工作现象普遍，过劳死比例高。然而根据OECD的调查数据显示，日本人均全年劳动时间还是处于世界人均的1750小时以内的，并没有我们想像的那么高。但是问题在于，日本没有严格的遵守每周的最长劳动时间上限以及每天的加班时间上限。所以我们常常看到日剧经典画面，妻子守着一桌子饭菜，一遍又一遍的看着墙上的时钟，而丈夫却还在办公室忙的不可开交，到最后一班电车时间也没有结束。此处引用男性上班族的一组工作时间数据，简单说明下日本的工作现状。

数据来源：日本劳动政策研究研修机构（数据国际比较2016）

从图片不难看出，和欧美等发达国家相比，即使按照每天标准的8小时工作来计算，日本每周加班超过9个小时的人数已经高达30%。从平均计算值来说，这部分人群几乎每天超过10小时工作。这在一些国家就已经算违规，突破了每天工作10个小时以内的基本原则。当然事实上亚洲人民作为全世界最勤劳的人群之一，有32%的国家和地区并没有设定明确的周劳动时间上限。

劳动改革的美好愿景“构筑一亿人活跃的社会”

按照目前的人口自然增减率来计算的话，到2050年日本人口就只有大约9000万人，2105年仅4500万人；另外一方面来看，作为社会成长的主力的“劳动人口”，1995年的时候高达8000万人，而到2060年将仅仅约为4500万人。如此下去，劳动力缺乏以及国力衰退就不可避免，所以日本提出了“实现一亿人口保持活跃的社会”的政策进行改革，也就是说希望可以通过劳动改革，让日本在50年以后，仍旧可以保持1亿总人口，并让每一个人都有展现自己的舞台，无论是工作还是家庭或者在地方城市的活动中。

现在我们常常看到的一些变化，也是改革进行的一部分，比如男女共同策划、女性工作岗位增加、生育鼓励政策、退休后再就业、提高劳动效率等等。

向生产要效率

日本的劳动生产效率，在OECD联盟的35个成员国家中排名第22位，是主要7个成员国家中最低的。所以当前日本社会的讨论重点还是集中在如何提高劳动效率、如何提高单位成果收益、减少长时间加班等等问题。

在此次劳动改革中，很多企业甚至采用了激励法。准时下班、不加班、但保持原来工资待遇，还另外给予奖励，额度可以和加班费媲美等。但是也有一部分企业，仅仅是要求按时下班，相应的减少了加班费用。部分靠加班增加收入的家庭，收入一下子减少很多，甚至对生活产生了影响。这也是很多老员工有抱怨的问题所在，工作量不但没有减少，仅提高效率，提早下班，收入却减少了。而随着人工智能的高速发展，越来越多的职业也将被机械自动化所代替，日本式雇佣也将面临大规模的裁员浪潮。

日本的劳动改革，对企业来说是一次变革与发展的机会，对个人来说，也是一次全新的挑战，企业不仅仅是上班工作的地方，更是能力发挥的场所。

早上的东京新宿车站月台，上班族脚步匆匆（照片/客观日本编辑部）

可以带来哪些改变？在家工作与副业开展

尽管日本的社会福利以及整体的社会机能都比较完善，并且有效的发挥作用，但是很多家庭也是同样要面对怀孕期护理、幼儿护理、老人护理等个人问题，同时还要工作保证家庭收入。从现实的角度出发，很多企业提出在家上班，互联网联机上班，也是迎合了这样的需求。不用去指定的办公室上班，不仅仅可以避免早晚交通高峰期，节约了个人的时间，同样也是企业节约了办公成本，交通成本等等。

为提高单位时间的生产效率，日本雅虎提出了大胆的革新计划：周休3日制，周六周日以外，可以自主选择一天休息。从未来发展看，随着人工智能的高度发展，单纯而重复性的工作，将逐渐无人化，而员工将可以进行更具有创造意义的工作。同时，具有弹性的工作制度，也让企业可以更多的吸引优秀人才，并且提高生产效率。

劳动制度的改革，让从事副业不再需要躲躲闪闪，甚至可以拿出来和公司其他员工分享经验和探讨更多更好的主意。同时人尽其才， 把合适的人安排到合适的岗位或职位上面，发挥出他最大的能力和作用。从日本传统的就业观来看，跳槽的风险实在是太大了。而随着本次劳动改革的进行，越来越多的企业都愿意走出第一步，允许员工在本职以外进行副业。两种解读：第一企业在全球经济一体化进程中，危机意识强化，即使是大企业也不能保证事业一直上升或者维持良好，不能确定给员工一辈子的保障；第二从事副业或者鼓励员工个人的爱好发展，不仅能够满足员工个人需求，也同时是员工活跃思维的一种方法，能够在本职工作中收获意想不到的启发，让企业受益。

笔者看来，这就是一个角度的问题，劳动改革与副业的解禁都是双向的，并不是企业或者个人利弊的单一取舍。企业担心员工因为副业影响对本职工作的专注和工作效率，企业商业信息的泄露以及副业做大了跳槽的问题。而员工认为副业可以带来更多的收入，以及扩展了个人能力和社会活动范围，为以后的发展提供了更多空间和可能。

比如制药企业Rohto就认识到了这一点，并且从员工能力发挥的角度，乐观的接收副业，并积极的鼓励员工开展企业外挑战自我的活动。从事药品开发的员工，到药局开展副业，可以更多的直接的了解客户需求；从事生产的员工，开展个人创业，可以更好的在生产过程中应用经营管理方法；做市场营销的员工，开展一些公益活动，可以更多的加强社会服务意识。对企业整体来说，都是利大于弊，而个人也会因为自主选择，更积极有效的使用时间，从而提高劳动效率。

对中国社会的启发

时代变迁，各种技术创新，使得未来人类的工作方式呈多样化，自由化，空间与时间将不再约束行动。而随着全球经济一体化进一步发展，企业国际化，人才也将国际化，个人能力以及再学习能力，将更多的左右收入的高低。工作方式的改变，也将带来商业习惯，会议形式，办公租赁的变革。

为了真正的实现劳动改革，并不是简单的控制上下班时间，而是要让员工自主的进行有意识的劳动效率提高。更需要从根本上改变全体社会对工作的解读，同时企业也需要发挥有效的组织能力，改变就业环境以及对员工的重新定义，而整个国家还需要制定更为完善的劳动法律制度。

尽管和欧美国家相比，日本的劳动改革进行的比较晚，但是在亚洲，特别是儒家文化圈，还是非常有参考价值的。中国没有日本式雇佣，年轻人跳槽也是相对简单和普遍，但是从社会发展看，中国当前的人口红利拐点与90年代初的日本相似，其中15-64岁的劳动人口占比在2012年触碰到74%的峰值以后，开始下落。也就是说，未来几十年中国也将面临少子化老龄化社会的问题，或者也有必要进行劳动改革，建设一个“10多亿人口的活跃社会”。

供稿 容江（一般社团法人ASIA高新技术交流协会）
编辑修改 客观日本编辑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