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日本税务局的奇遇----毛丹青
2018-02-16 毛丹青
每年日本到了这个季节，很多人都忙着交纳个人所得税，有的甚至忙得不可开交！日本人叫它“蓝色申报”，道理很简单，因为让你填写的表格是蓝色的。这些年，网上申报也开始了，登录的号码需要税务局给你，脸书和推特的第三方登录一概不予受理。
日本的“税务”，听起来十分复杂，原则上是国家先征收你的税钱，然后年底施行一揽子的“调整”，再把多拿的钱退给你。日语形容这个做法的字眼很动听，称之为“还付”，有一种欠了你的非要毕恭毕敬地还到你手上不可的语气。其实，中文说这个意思就是“退税”，但听上去，不那么动听，好像爱搭不理的样子，反正把钱退到你手心上就得活！日本人不乏机灵点子，据说一开始制定税收的时候，政客就主张“先收后退”，这么做叫纳税人也愿意，因为大家的“蓝色申请”不是为了交钱，而是为了拿“还付”，按常理说，拿钱人比交钱人要踊跃得多。
日本和尚是一种职业，因为跟教育有关，同时也属于精神领域内的工作，所以不用交纳税金。于是，每年到了申报税金的季节，各地的税务局几乎见不到和尚的影子。
不过，上述的情景也有例外。上午去了附近的税务局，大厅排队排满了人，其中一位戴斗笠的和尚拿了一个布包裹站在我的后面，不吭声，站立如松。这时，迎面走来一个年青的税官，一边向他微笑，一边打招呼说:“今年又要麻烦您了，多多费心啊！”
和尚点点头说:“已经很习惯了。” 然后，他自己先笑出了声来。也不知为何，周围的人开始合掌向他致意，有的老人轻声口诵“南无阿弥陀佛”。这一瞬间很奇妙，因为不是那么夸张，只是淡淡地，由几个人开始，然后又有几位老人向和尚致意。
一个上午排了很长的队，跟往年一样提交了“蓝色申报”，站在我后面的和尚动作麻利，几个手势一边比划，一边跟税官解释，同时从包裹里拿出一堆申报表，看上去写得十分工整，很快就办完了。等我走到停车场的时候，和尚也正好出来，大概是由于一直站在我后面的缘故，他看我回头看他，就跟我点了下头，也许算是一个礼节性的招呼吧。于是，我脱口而出:“您为什么拿这么多的申报表呀？”
这么问他，无疑是我一上午的好奇，不过，和尚非常和蔼，他就像熟人一样跟我解释说:“这些都是故人的申报单，都是老年人，都是去年的死者。但可怜的是家里无人照顾，所以被邻居送到了我的寺院，该退给他们的税钱应该继续退。用这些钱为故人建墓碑是一件积德的好事呀！”
“每年都有很多故人吗？” 我继续问和尚，但已经不是为了好奇。
“有的年头多，有的年头少，再者，因为几年前我就为大家申报，后来知道的人都推荐到我这里，于是就这样，变得每年都要到税务局来替故人申报。”
说完，和尚跟刚才大厅里的表情一样，他说自己已经习惯了，而且每天都很忙，要先走一步。于是，我看他把斗笠摘下，换上了摩托车的头盔，然后身轻如燕，骑上摩托车后一溜烟儿就消失到了午后的街景当中。我看着他匆忙的背影，仿佛又听见了刚才大厅的老人轻声口诵的“南无阿弥陀佛！”
文/ 毛丹青
【本文原创自微信公众号「在日本MOOK」・毛丹青（WeChat:danqingMAO）】
